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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春节前，杭州一位名叫何明敏的先生，托人帮忙找位18岁少年，名叫王晋藩。

同年4月，网上也出现了关于“寻找王晋藩”的热议。而这些前前后后的讨论中，总是离不开“家书”一词，讨论者也无不动容。

谁是王晋藩？为什么要找到他？家书又是怎么回事？回答这些问题的过程，也是重温1939年富春江畔炮火与热血交织的抗日历史的过程。其中，一张被鲜血浸湿的家书，在日本待了大半个世纪后，又与杭州结缘，从而被更多国人看到……大家都忍不住惦记：

找到这位18岁抗日烈士的更多生平故事，找到王晋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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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9年，富春江的天慢慢暗下来时，十八岁的王晋藩，最后一次理了理衣领，又一次取出藏在贴心口袋里的家书。

家书是写在一张薄得像蝉翼一样的纸上，边角已经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，像一片被掌心浸得发潮的秋叶。他不会知道，这张信纸，会在往后八十多年里颠沛流离，历经异国军官的私人珍藏、战史档案的偶然存留、东京旧书店檀木匣收存，最终在某个寻常午后，从泛黄的史料中悄然苏醒，被一位国人捧在掌心。

2019年的某天，杭州文史学者何明敏在新购的史料堆里翻到了它。日本人写的书里，记录着这封中国军人的家书，还有一帧老照片。相纸上的青年眉眼尚带青涩，眼眸却亮如星子，仿佛能映出闽地山川的轮廓。谁能想到，这个18岁的福建少年与他的家书，竟在日本漂泊了大半个世纪。

信纸显然是翻拍后印到书上的，纸页泛出枯叶般的淡黄色，上面的字迹却像刻上去似的，清晰可辨。那是王晋藩的父亲写的，没有什么豪言壮语，只有絮絮叨叨的惦念：

知道你在富阳大源见习，一切平安很是欣慰，家中都好，你也不要挂念，母亲看你年少远方见习辛苦异常，更兼时局未定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，希望你体谅父母爱你之心。在外见习，千万见机而作，心中格外谨慎，不要任意逞强，所有事都要留心，以免疏忽之虑。天气严寒，需要加衣，要经常寄信报平安，不要忘记。

这些话现在读起来平平常常，可放在残酷的战场上，就像寒冬里突然喝到一口热汤，暖心得让人鼻子发酸。试想这个刚满18岁的少年，口袋里藏着这样的牵挂，前一刻还在琢磨信里“别逞强”的叮嘱，下一秒就要端起枪冲向硝烟了。父亲说“别逞强”，是怕他出事；可穿上军装扛起枪，哪有不往前冲的道理？这封信就像面镜子，照出战争最真实的模样——再英勇的战士，心底也装着爹娘的牵挂。

王晋藩扛着枪，从福建福安跋山涉水一路走来，最终停在了浙江富阳的富春江畔，再没能把“平安”二字寄回故乡。1939年的春天，东洲岛的油菜花刚长出花苞，就被炮火烧成了焦黑。

日军进攻东洲（来源/东洲保卫战史料陈列馆）

他倒下的时候，怀里装着家书的信封染上了热血，暗红色的印记在纸页上漫开，像一朵没来得及开放就凋零的花。这封沾着体温的家书，最后落到了一个叫桥爪辰男的日本军官手里。

这个日本军官回国后写了篇文章，题目叫《哀悼青年军官王晋藩君之死》。他在里面说：“王先生的信里全是父母的疼惜，天冷了让儿子加衣服，时局乱了盼着儿子平安。这个为大义牺牲的年轻人，他的魂会一直住在我心里……后来我把自己的中文名字改成了王晋藩。”

浙江省党政团警人员及人民因抗敌殉难名册（浙江省档案馆馆藏）

浙江省档案馆的阵亡名录上，“王晋藩”这三个字在我眼里，比雷霆更有力量。它让侵略者的刺刀生了锈，让冰冷的战史留下了泪痕。名录上的铅字是冷的，信笺上的墨迹是暖的，二者相叠，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这封家书就像个时间胶囊，把1939年春天的硝烟和牵挂全封在了里面。

日军渡富春江扫荡（来源/富阳区档案馆）

此时，我正漫步于江畔，富春江的水哗啦啦地流，枪炮声早已远去。正是傍晚时分，夕阳把江面染成了金箔色，富阳中学传来的念书声，顺着江风飘远，惊起一群鸟。

作者供图

或许，有些家书本来就是写给未来的，就像有些忏悔终究会跨越山海。那个没能给家里寄回平安的少年，现在应该能看到遍地芦苇了吧？每一枝摇动的芦苇，都是这个时代托江风给他的回信。

东洲保卫战纪念亭